过年的时候,朋友给我送年货,那是她一次来我家,一路坐车从文艺路到大差市,再出东门,从康乐路进来我所住的街坊。期间还给我打电话,说司机分不清这边的街坊到底怎么走?每条路都差不多像迷宫一样。我跟她说,这就是我们东郊的街坊特色,几个大厂的家属区连成一片,盖着差不多式样的楼房,幸福路上上班,万寿路上回家。
朋友觉得我住的这里有点荒凉又有点偏僻。我说荒凉是因为这里正在修建幸福林带,到处在施工,不久之后将是一个绿树环绕的好地方;偏僻是因为当年建立几个大厂时出于工作需要,必须远离市区建造。东郊几个大厂以前辉煌鼎盛的时候,这里有商场,有工人俱乐部,有像康复路一样热闹的经二路花鸟市场,还有像炭市街一样方便的14街坊菜场,不用进城,吃穿住行娱乐休闲一站搞定。
朋友没有来过东郊,不太了解这里的城市历史,不知道有些地方住久了会生出难以割舍的感情和怀念,我们不曾远离是因为我们的故事都发生在这里。
“新菜场”的街坊回忆
前几篇写东郊往事时,很多人给我留言希望我写写14街坊的菜场,说那真是记忆中难忘的一个地方,很多美好的回忆都跟它有关。
我一直没写的原因是因为我是上小学时才随父母从西华门搬来东郊。我对14街坊菜场,当时大家都叫它“新菜场”的记忆更多的是玩的记忆和美食的记忆。
记忆里,“新菜场”什么时候都是人挨人的盛景,进入菜场就得小步挪步,什么便宜实惠,什么摊位前排队的人就特别多。以前是国营菜场后来改成私营。我记得我妈那时候特别爱买那种不扒皮的马面鱼,三毛九一斤,我家餐桌隔断时间就会端出那种红烧马面鱼,我妈总把鱼肉最多最好吃的部位留给我们姐弟两吃,她则总吃着鱼头和鱼尾,后来才知道每个妈妈几乎都是把鱼最好的部位留给自己的孩子,一边看着孩子吃着自己最爱吃的东西养大他们,一边等到他们大了成家离开了你,等到老伴也走了,自己可以随意吃鱼的最好部位时,吃进嘴里的味道却变了,只剩说不出口的思念和孤独。
那时我既喜欢陪我妈去菜场,又不喜欢。不喜欢去是因为买什么都要排队,小小的我跟在队伍中间好像永远都看不到队伍的尽头,排队给我留下深深的阴影,以至于我现在看什么便宜需要排队一定会掉头走掉再不愿受那罪。喜欢去是因为每次逛完菜场都可以吃上一碗秦镇凉皮,那个物质贫乏只有过年才能吃上肉的年代,凉皮曾经慰藉了我孤单的味蕾,虽然现在有很多凉皮连锁店,环境越来越好,我还是无比怀念当年14街坊菜场那个简陋的坐在长条凳上吃凉皮的小摊。
还记得那时学校周四下午不上课,几个关系好的女同学常常约了去“新菜场”买菜,拿着家长象征性地给的那点小钱,还被千叮咛万嘱咐买菜要和人讨价还价,我人生第一次学会砍价就是在这个菜场,砍得多了自己没底气,说话声音也小,说出去人家就气呼呼告诉我这价不卖,砍得少了,人家爽快地卖了,自己又不划算。也是在买菜实战中我渐渐学会讨价还价。那时的学生都特别喜欢帮家人去菜场买菜,总觉得那是自己长大被瞧得起和被认可的标志。每次像个“大人”似的完成采购任务,我们都不急着回家,通常会在街坊之间闲逛。那个年代几个厂的街坊楼与楼之间是敞开的,没有封闭,大都是那种三层苏式小楼,楼和楼特别像,常常是在里面转着转着就迷了路,不过我们也不担心,因为根据我们的经验,总有一个出口可以通到长乐路,只要找到长乐路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后来街坊封闭了起来,楼与楼之间被围墙连着,每个街坊都独立起来,卖菜的地方开始多了起来,新菜场一度变成小食品批发市场,晚上还摆夜市,有阵我常和朋友在菜场门口那家涮豆腐皮的小摊聚会,一瓶冰峰和几十串豆腐皮牛肚,就可以度过一晚上说不完话的青春时光。
再后来这个有着多年历史的老菜场被拆掉了,正式退出大家生活的舞台,每次从长乐路经过,看见曾经勾起无数回忆的菜场变成了高楼,都觉得无比怀念。
回不去的时光记录匆匆那年流逝的芳华
如今买菜的方式越来越多了,早上有热闹又实惠的早市、全年无休的超市蔬菜区、便民菜摊,懒得出门还可以用手机下个单买菜,一个小时就送到家里了。大家再也不用像当年那样早起辛苦排长队买菜了。可是记忆好像总在不经意间会把我们带回那个陪伴了我们十几二十年的街坊老菜场,让我们想起对家的回忆,友情的回忆,对烟火生活的回忆。虽然它早已拆掉,可是还留在大家心中。
为了更好地呈现出大家关于14街坊“新菜场”的回忆,我特意做了一期故事征集。在征集大家的故事中,我看到这个菜场带给不同年龄段与众不同的闪光记忆,长辈们的记忆更多的是维系生活不易,如何精打细算地过日子。而我们这代人的记忆更多的是对美好时光的追忆。
非常感谢为这篇文章提供你们宝贵故事的我的老领导,我的家人,我的同学,还有通过我的订阅号新认识的街坊的朋友们,感谢你们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感谢你们在生病不适的情况下还写出这么优美有分量的文字,陪我们一起完成这次时光旅行。
下面让我们一起分享这些在岁月中摇曳在我们记忆中的往事。
曹书记:
曹书记是我过去单位上班时的第一个老领导,常常把我新写的文章分享到朋友圈,好友聚会时会打电话过来,代曾经和我住过一个楼的街坊问好,他是我写这篇文章时第一个采访的。他说还记得那时他们都管这个十四街坊菜场叫新菜场,菜场好像成立于年左右,具体时间记不清了。当时是国营菜场,买东西要凭票凭本。菜场两个大门朝西。进门后左(北)边是肉和海鲜;右(南)边是油盐酱醋和豆制品;东面是蔬菜;西面是烟酒糖茶。
每天早上六点开门,开门前人头攒动,一开门蜂拥而至。为买肉,很多人都经历过二半夜去排队,领号,只买肥不买瘦。那时油是定量的,全凭肥肉补充油水。
蔬菜旺季,大家都喜欢买扒堆的菜,西红柿,一毛钱一篮子(七八斤)。
当时有几位售货员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顾客要几斤菜一把抓上称就差不离,卖豆腐的,一刀准……
py
我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这两个字母是我最熟悉他的方式。我们是通过我的订阅号认识的,每次他出门遇到可写的跟西安或东郊有关的素材都会发给我。是个很热心有时又会因有些不能解决无能为力的小事而烦恼的人。接受我采访时他说,菜场有个工作人员好像当年和雷锋工作过一段时间,还希望我可以找到那个人,这样故事可能更精彩。可是我实在太忙,没时间。Py说“那时菜场里面一个大院子门口有一很大可过磅的地秤,拉菜一般都是大马车(菜都是生产队送的),一到周围街坊都沸腾了,活跃了,菜先要留给单位,食堂,再拿到摊位上卖。过年过节用购物本每人可买几两木耳、几两黄花、几包香烟,菜是定量供应的,每买一种菜就要排一次队。那年代我特别羡慕菜市场的的工作人员,菜可买好的,肉可买肥的……我们这些排队拿票才能购买一点点东西的人根本没有选择好坏新鲜的权利,这话说给当今的后代人听谁又会相信呢?”西光厂退休干部林渝邦
林渝邦是朋友长跑队的队长,听说我要写14街坊菜场他通过朋友也转达给我他的故事。他是四川人,四川人一般爱吃美食也爱做饭。所以最喜欢去菜市场,那时东郊没有什么大的菜场,新菜场可以算是品种最多的市场了,做好饭菜首要的就是调料,那时像花椒大料之类的调料都是定量供应的。吃的油是菜籽油,油装在铁桶里,打一斤,设定一斤,打两斤设定两斤,用力往下压把油打出来还是件体力活呢,得有技巧。买酱油醋都是散装,得自己带瓶子去,售货员把一漏斗套在你的瓶子口上,一勺舀下去灌进瓶子,咕嘟咕嘟响,原来的酱油和醋都是会生白花花的,现在的酱油醋放十年都不生花。
“阿洁
阿洁是我小学同学的表姐,以前是学校少先队大队辅导员,我第一次加入少先队戴上红领巾就是她给我戴的。采访她那天她碰巧外出遇到十里铺那场仓库大火,回家闲下来后写了这段文字给我。她说:“那年,我还上小学。星期六下午放学和同楼的大姐小妹在楼下一起玩扔沙包,玩到快天黑了,大点儿的姐姐就说,明天咱们去菜市场买菜吧?因我一次也没去过,很想跟着她们去看看热闹。回家告诉妈妈,第二天我想帮家里去买菜,妈妈听了有大孩子带着一起去,也很放心,就同意了。我那一晚都没睡踏实,就怕第二天起晚了。第二天早上我5点就起床了,顾不上吃早饭就装着妈妈给的2块钱下楼了。大家约好5点半集合的,我庆幸自己没有迟到。还没到菜场就看见那里灯火通明,菜市场的大门还没开,门口就排满了一队队的人。我们也跟着排队。可能是6点了,大门一开人群涌动着往里挤,我只知道跟紧前面的人。排到前面了,看到西红柿黄瓜等菜摊了一地,我也不知道要买什么菜,看别人买什么我也要什么,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那时候的菜都很便宜,记得身上带的2块钱没用完,剩多少记不清了。后来我经常帮家里买菜。有时候是下午放学后去菜市场,菜场外面的马路上到处可见扒堆的菜,五分一毛的随意选。慢慢的我也懂点怎么选好菜了。还记得我第一次买到的蘑菇,那是老农担出来的,我不认识这是什么菜,就听人说叫蘑菇,而且才6毛钱一斤,我就买了一斤回家。妈妈看了说这是好菜。再后来我就越来越会买菜了。买菜是个很能锻炼人让人快速成长融入生活的事情。”
蚂蚁:
蚂蚁也是我通过订阅号认识的朋友,也是常常帮我想选题和素材,他说他以前住街坊,后来好像是城里房子拆迁搬去了城里,如今特别想买街坊的房子,再重新回到东郊居住。在一个地方住久了有时会产生一种情感依赖和寄托。不管别人觉得这里哪哪不好,你自己都觉得哪哪顺眼。他说:“小时候的冬天,大白菜都在菜市场的大门口堆着,上面在盖上草帘子,我们小时候晚上就在菜堆上玩捉迷藏。菜市场在路东面,后院是仓库,我记忆最深的是院子里面有许多葡萄架,结着许多绿葡萄。路西边是平房,当时晚上的月亮特别的亮,像是一个大灯泡,平房前面都是私人搭建的小厨房,房沿很低,冬天很冷时我们就掰冰溜子吃。顺着大路往北走快到长乐路上就有个书店,我们当时就在小书店买大众电影、故事会,小虎队的照片,射雕的贴画。”
果巴巴
果巴巴的名字很可爱,我们也是通过我的文章认识的,和他聊天特别开心,共同的时代记忆给了我们很多相同的话题,本来聊菜场记忆的,结果聊着聊着又聊出了一个有意思的话题,给了我不少灵感。我决定下次写另篇文章时再分享他的另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今天来看看他的这个故事吧。他说:“上学路上必然经过菜场。菜场卖土豆红薯的堆的跟小山一样,我们常常捡几个偷偷拿到高高山上去烤。记忆最深的是那里有卖鸡蛋的老婆婆,每次看见她我就有从家里偷粮票换钱的冲动。那时10斤全国通用粮票可以换三毛五,10斤陕西粮票换三毛。因为父母当时不给零花钱,我只好用这个手段换钱花。快出菜场有两个卖玩具的,里面有那种纸质的炸炮,要拿两个螺丝拧一起,中间放一个纸炮,然后扔起来掉地上就响。一毛钱一大堆,可以玩好久。我换粮票的钱大多买炮玩了,后来被父母发现打美了。挨打过后很久他们又说幸亏我把粮票都换零花钱了,因为后来都作废了。父母打你时需要一个理由,原谅你时又需要一个理由。这件事之后父母开始让我们兄弟俩通过劳动所得获取正当的零花钱了。他从一个小小偷粮票的内贼,变成一个每天去菜场买菜做饭的父母好帮手。有时候坏事也会变好事。”
武汉明月照小笼包
他是我去武汉的老同学,记得我写《高高山》的文章时,他特意趁午休时间写了一篇自己东郊记忆的文章发给我,这次写菜场故事,我发北京治疗白癜风最权威的医院全国哪家医院治疗白癜风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