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最近在辅导学生对口升学,为了帮助学生学习文言文,特意开辟了高考古文专栏,今天赏读的是《论语》中的一篇《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因为课文篇幅较长,所以分别录制了朗读课文的音频和赏析课文音频,同学们可以相互参照。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是《论语·先进篇》的一章,看起来文字不多,篇幅不长,但在语录体的《论语》中算得上是难得的长篇了。《论语》全书共20篇,章(按朱熹说),计约字。每章大都篇制短小,甚至只有片言只语。唯《侍坐》结构首尾完整,形象较为鲜明,通过对话表示了各自不同的意趣、性格和志向,读后耐人寻味。平淡自然,含意深隽,丝毫没有斧凿痕迹,却在眼前平易事中信手勾勒一幅先贤论志的图画。当然,我们不必像宋儒那样去津津乐道本篇中的所谓“曾点气象”“圣贤气象”,却不能不承认本篇是《论语》中文学性最强的一章。尤其是本篇所记载的富有个性的人物语言和对于人物的不同神态的刻画,不仅体现了《论语》蕴藉含蓄、简淡不厌的语言特色,代表了全书的文学成就,而且可以说是魏晋时那种速写式的轶事体小说的源头。
首先,我们来看题目——《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题目中的人物顺序是按照年纪大小来排序的,子路,姓仲名由,字子路,比孔子小九岁。曾皙,姓曾名点,字子晳,和子路年纪差不多,但他不如子路的名气大,所以排在第二位。冉有,姓冉名求,字子有,比孔子小29岁。公西华,姓公西,名赤,字子华。四个人中他的年纪最小,比孔子小42岁。公西华成为孔门弟子当在孔子周游完列国返鲁之后,即65岁以后。所以《侍坐》中所记之事应该是孔子晚年的事。“侍坐”的意思是陪坐。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这篇课文可分为三个部分:
一、孔子问志
《侍坐》一开始,孔子就开门见山对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四位弟子说:“居则曰:‘不吾知也。’如或知尔,则何以哉?”——你们平常总说,没人发现我的才干、了解我的抱负呀!现在如果有人知道你的才干和抱负,你们说说你们都有什么本事,又要做些什么呢?这就明确地提出这次谈话的中心,也是文章的中心就是“论志”。论志,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谈理想。本篇就是孔子启发弟子们谈自己的理想,并对弟子们所谈理想的内容和态度,表示不同的看法和评价。在鼓励学生说出自己的理想抱负时,孔子还是他一贯的教育特色——循循善诱,他说:“以吾一日长乎尔,毋吾以也。”意思是不要因为我比你们年纪大一点点,就不敢开口说话了。要知道,孔子比冉有大29岁,比曾皙大42岁,这可不是大一点啊。可想而知,快70岁的孔老夫子这么说完,几个弟子肯定都笑了,在这样轻松气氛中,学生们自然是侃侃而谈了。
二、弟子述志
孔子话音刚落,子路率尔而对曰:“千乘之国,摄乎大国之间,加之以师旅,因之以饥馑;由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有勇,且知方也。”(他不加思索地回答说:“一个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夹在大国之间,常受外国军队的侵犯,加上内部又有饥荒,如果让我去治理,等到三年的功夫,我就可以使人人勇敢善战,而且还懂得做人的道理。”)“率尔”两字,很准确地表现出子路直率又鲁莽的性格,但如果认为子路性格中只有轻率鲁莽就大错特错了。子路只比孔丘小9岁,是弟子中侍奉孔子时间最长的人。他和孔子之间的关系亦师亦友,子路经常批评孔子,孔子也常批评他,子路闻过则喜,能虚心受教。子路所说的“千乘之国”,在当时大约是中等的国家。子路认为:凭自己的才能去治理一个中等规模的国家是绰绰有余的。孔子对他评价也很高,说他有才能,一个千辆兵车的诸侯国,可以让他掌理军政大事。他还做过鲁国的季氏宰(季氏的总管);做过卫国大夫孔悝的邑宰(县邑长官)。可见子路确实有治理“千乘之国”的能力。他生性豪爽,为人耿直,能力高强,志向远大,自信满满,却也出言不逊,莽撞冲动,骄狂自大。孔子常与弟子谈志向,每次子路都抢先发言,而且多数是谈他如何勇敢,如何教别人勇敢。这次也不例外,所以他说“我去治理一个中等国家,三年之后,就可以使人民勇敢善战,而且还懂得做人的道理。”子路强调的是“以勇强国”。听完他的发言,“夫子哂之”,孔子微微一笑。
接下来的冉有、公西华、曾皙则是在孔子点了名以后,才发表自己见解的。
孔子先问冉有有什么理想,冉有说:“方六七十,如五六十,求也为之,比及三年,可使足民。如其礼乐,以俟君子。”他认为自己只能在一个方圆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的小诸侯国或大夫封地里做点具体工作,如果让他去治理,等到三年,就可以使老百姓富足起来。至于礼乐方面的熏陶和教育,那是只能另请贤明了。冉求生性谦退,是孔门弟子中多才多艺的人,他长于政事,尤其善于理财,曾任季氏宰,也是孔子的管家。他还很能带兵打战,鲁哀公十一年(公元前年)任左师统帅,以步兵执长矛的战术打败了齐国。发展经济生产是他擅长的,所以他说“比及三年,可使足民”(治理三年,就可以使老百姓富足起来。)强调的是“以粮富国”。
接下来说话的是公西华,他的年纪最小,但谈吐不凡,口气谦和,措辞得体,反应机敏。他说:“非曰能之,愿学焉。宗庙之事,如会同,端章甫,愿为小相焉。”意思是:对于礼乐教化方面的事,我不敢说能够做到,只是愿意学习。在宗庙祭祀的事务中,或者在诸侯会盟,朝见天子时,我愿意穿着礼服,戴着礼帽,做一个小小的赞礼人。在孔子弟子中,公西华以擅长祭祀之礼、宾客之礼而著称,且善于交际,曾“乘肥马,衣轻裘”,出使齐国。所以他从自身的强项出发,谦虚地说自己愿做一个“小小的赞礼人”。他强调的是“以礼治国”。
冉有和公西华两人所说的都是诸侯邦国之事,本质上和子路所说的没有什么差别,只是态度要谦虚谨慎得多,语气也委婉得多。
最后作答的曾皙,大家不禁要问,曾皙比冉有、公西华年纪大得多,为什么孔子最后才问曾皙呢?因为在孔子与其他三位弟子谈论理想时,曾皙正在“鼓瑟”,通俗点就是“弹琴”,那么问题又来了,老师和同学在讨论理想,他坐着弹琴是不是太不礼貌了?非也,曾皙弹琴是在给大家营造一个优美的谈话氛围,这轻扬舒缓的音乐更能激发师生的谈兴呢?所以,孔子也不去打断,最后才问曾皙的理想。曾皙则“鼓瑟希,铿尔,舍瑟而作,对曰:‘异乎三子者之撰。’”曾点弹瑟的声音逐渐稀疏了,接着铿的一声,放下瑟直起身子回答说:“我的理想和三位不同。”孔子说:“何伤乎?亦各言其志也!”意思是“那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各自谈谈自己的志向罢了。”
于是,曾皙说了这样一段千古名言:“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曾皙所说与子路等三人完全不同。他既不讲从政,即治理国家;也不讲出使会盟,而是刻画一个场面,描写一个情景:“暮春时节,春天的衣服已经穿上了。五六位成年人,六七个小男孩,一起到沂河里洗洗澡,在舞雩台上吹吹风,一路唱着歌儿回家。”从朴素又富有诗意的情景描写中,曲折地表达出曾皙的理想,那就是“国泰民安、社会清明、风俗纯美、逍遥自在”;显得那样从容不迫,甚至有点狂放不羁,但却引起了孔子的无限赞叹;于是“夫子喟然叹曰:‘吾与点也!’”孔子长叹一声说:“我是赞成曾点的想法呀!”明确表示了他的思想倾向。曾皙强调的是“以美治国”。
人生理想是个总的概念,实际上包含着政治上的追求和道德上的修养两个方面。子路、冉有、公西华所谈的理想虽不尽相同,但都侧重于政治方面。曾皙的高明之处正在于他能将政治和道德的两种理想熔为一炉,而出之以春风沂水,一片和煦春光,既可理解为政治上的理想寄托,也可引申为道德上的修养追求,使读者大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思索余地。
三、孔子评志
按照循循善诱的方法和因材施教的原则,对弟子们的看法作出臧否(zāngpǐ)和评价,这是孔门教育的重要方式。在《侍坐》里,孔子对弟子们所谈的人生理想,就表示了三种不同的态度,并逐个作了评价:
1、对曾皙表示赞同,甚至欣赏。
2、对子路表示否定,但心平气和,只在微微一笑中流露出一丝不满情绪。孔子评论子路说“为国以礼,其言不让,是故哂之。”意思是:治理国家要讲究礼让,可是他说话却一点也不谦让,所以我笑他。在这里值得注意的是:孔子对子路“哂之”,并不是嘲笑、讥笑,这里的笑,是笑子路说话冲动,毫不谦让的说话态度。笑他“非礼”不讲礼让;并不是否定子路的才能和实力。
3、对冉有、公西华,孔子评论说:“唯求则非邦也与?安见方六七十,如五六十而非邦也者?唯赤则非邦也与?宗庙会同,非诸侯而何?赤也为之小,孰能为之大?”意思是:难道冉有所讲的就不是国家大事吗?怎么见得方圆六七十里或者五六十里的小地方就算不得国家呢?难道公西华所讲的不是国家大事吗?宗庙祭祀、诸侯会盟以及诸侯朝见天子的事,不是诸侯的大事又是什么呢?如果公西华只能给诸侯做一个小相,那谁能为诸侯做大事呢?孔子连用五个反问句,充分肯定了两位学生治国安邦的政治才能,也表达了相信学生、赞扬学生的激动而自豪的心情。目的是给学生鼓励和鞭策。
《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侍坐》所描写的尽管只是一个场景,一个瞬间,但孔子睿智、宽厚、大度、循循善诱的蔼然长者形象却跃然纸上。这堂两千五百多年前的课,也让我们窥见了孔子为人称道的教学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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